第859章 慕容国师(2/2)
其后大言:「魔气将出,需重修封印!若三日内崇圣寺铜钟自鸣七响,愿陛下赐我半炷香之机;否则,自焚以谢妄言!」
日头正午,烈日如炽,鼠胶渐化,钟槌坠落,铜声七响,回荡崇圣之间!
段和誉闻之大惊,命高明顺密查。高明顺低声奏道:「臣不敢妄言,但……丐者言中臣西郊别院桃下有蚁蚀主梁,今果见柱心空朽,几近倒塌!」
段和誉起身失色:「天命之人,莫非真在眼前?!」
大理皇宫,紫垣殿上,金砖铺地,云气生烟。段和誉手持《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残卷,心念沉浮。
「慕容复──入殿觐见!」
殿门徐开,一身破布僧袍的慕容复拱手踏入,面不改色,头不低眉。殿中百官侧目,皆以为一乞丐谬登天阙,殊不知正步步入局。
段和誉眯眼细观:「丐中仙人,果真非虚?朕观你机关算尽,妖言惑众,却又屡中天命,可有实策?你大言可助我大理崛起,欲与金明宋三分天下,试讲来听听。」
慕容复双掌合十,目光如炬:「贫道非狂妄人。大理地处山国,列祖列宗久困云岭,外无通商大海之路,内受中原三家轻视之辱。今欲图强,非破局不可。」
他指地图而说:「陛下知否,横断山脉西部,有三条并行大江,东为澜沧江,中为金沙江,西者为怒江——此江源出青藏,东麓高黎贡山者,乃最险峻之地,然其水直通南荒之地,终入天竺洋。」
段和誉凝神听之,文武百官也具露诧色。
「贫道建议,大理之兵,一分为二。一路水师,从腾冲、潞江而西,顺怒江而下,破横山峡谷,造舟出海,经孟卯、果敢、那邦,入天竺洋,再溯伊洛瓦底江北上,一举截断蒲甘后路;另一路陆军则由西洱河南下,经保山、龙陵、芒市,自南而压境蒲甘。水陆夹击,彼国不日可克!」
一番策论掷地有声,文臣相顾失色,武将悄然握拳。
段和誉颔首:「如若如此,我大理可得孟族故地,直临洋面,真如插翅之龙。然我朝无舟师训练,无火器炉坊,何以速战速决?」
慕容复微微一笑,翻手取出一纸方子:「陛下,火器之法,不过硝石、木炭、硫磺三者,等量调制可作炸雷。贫道少年曾居中土,自号‘小司天监’,略通天工开物之理。可于潞江口试制‘飞雷震火罐’,一鼓作气破蒲甘象军城池。」
「且大理信佛,蒲甘亦为佛国,陛下若能以‘正法东归’为名,兴兵问罪,届时西天各宗信徒莫不归心,天竺洋以东佛教诸岛,皆可为我朝外藩。」
段和誉震惊,轻念:「此人…非池中物。」
紫垣殿金銮之上,万炬齐明。
慕容复指地图西南、东北二隅,缓缓而言:「今之中原,三家鼎立。金人虽强,却疲于南征;江南方氏女流新兴,尚未根深;蜀宋残喘,偏安荆益。陛下可知赵构小儿——此人胸无远志,国已丧半,独念保宗庙香火而已。贫道观星象,三月之后,赵构必惊惧西奔,广南已失,则必据蜀中。」
段和誉沉吟片刻,道:「若其真据蜀中,则巴蜀之地,与我仅隔滇池天岭……」
「正是。」慕容复眼神锐利如刃:「蜀中地险民富,自古天府,今宋室若陷蜀,必耗尽全国之力,北拒金虏,东拒方明,已是焦头烂额,岂能顾我大理之动静?」
「是故,贫道之策,第一步──出怒江,灭蒲甘,立我大理于天竺洋之滨;第二步──整合佛国之力,编其僧军,夺其信众,纳其钱粮;第三步──待时机至,动如雷霆,一击成都,擒其主、夺其地;名义之正,既得宋皇;天下之势,亦归段氏!」
语毕,殿中群臣皆惊。段和誉目光震动,忽而仰天长笑:「哈哈哈哈哈!天不负我段氏数世积德,竟遇国师仙人也!此局一成,江南北虏尽为我所用,中原可定,佛国可统,天下名分,皆归我大理矣!」
「好!好个天竺佛国、蜀宋囊中、天下归段!」段和誉豪气冲天,起身亲扶慕容复,声如洪钟,「朕在金帐之前亦未闻如此宏图,国师真乃吾国柱石也!」
一旁高明顺面色惨白,拱手强笑,道:「国师之谋,诚为万全。只愿苍天庇佑,段氏得保太平。」
「苍天?」慕容复微笑,目光如电,「不,此乃人力可为之局。诸侯逐鹿,当以大理为角鹿之角!国运兴衰,在此一举。」
当夜,御笔亲书诏令颁下:「封慕容复为镇国大师,掌政事、定军机、统百司,凡有诸国通使、佛宗问法,皆由国师答之。」
慕容复躬身谢恩,笑而不语,心中暗想:「终于开始了,我的天下棋局。」
大理朝中自此分为两派:一为段氏宗室与旧臣为主的「中原慎战派」,高明顺为其首,主张保境安民;一为国师领衔之「佛战远征派」,欲以佛国为幌、以征服为实,开疆拓土。
高明顺虽老练,但病体缠身,不久一病不起。其子高顺贞继任中国公,虽仍掌一品之位,然众臣已不复往昔恭敬。每逢朝议,皆先观国师颜色,再行进退。
国师府内,香烟缭绕,水晶佛塔、藏文法卷、海贝贡品杂陈一室。慕容复立于地图之前,指着从怒江通向天竺洋的水路,喃喃低语:「以佛度人,以兵伏国……中原三分,谁能料到,最终平天下的,是这大理小国?」
门外传报:「国师,蒲甘密探来报,王子抛弃北境小镇,已退守中枢实皆惶恐。怒江水势涨至十丈,可入海矣。」
慕容复微微一笑:「那就从海上来一场‘佛光初现,慈航西渡’吧。大理天命,当由我来开。」
从此,大理境内,修佛塔、造兵工、训海军,三事并行;天龙寺中,老僧开始传讲「西天再临」「如来应世」之说,百姓信而景从;远至蒲甘、孟艮,佛徒渐信「南无大理天尊佛主」,以为真佛国现世。
而在皇城深处,段和誉常夜梦佛光照顶,自认为如来转世。
他再不是当年谨慎的皇帝了。
他是即将君临天下的「佛国天子」。
而那位坐在他身侧、笑里藏刀的国师,正在一步步将这南方佛国,推向一场史诗般的战争——从天竺洋,到成都府,再到中原九州。